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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5年7月25日 星期六

《貝傑》守る(四)-1

身軀龐大、四肢異常粗長的妖魔鬼怪面目猙獰、仰天嘶吼,即使對此心生畏懼也不足為奇,然而站在妖魔面前與之對峙的少年態度從容、微微一笑,不見分毫的懼怕,不知是否確實游刃有餘,又或只是自信過甚。

掏出符咒往前方一丟,當符咒黏貼在妖怪身上的瞬間,牠痛苦扭動、叫聲淒慘,同時氣憤地攻擊少年,想要教訓這個膽敢對自己不利的陰陽師。

面對來勢洶洶的妖怪,傑多沒有逃走,亦沒有作出反擊或是防禦的行為。

此時,一道身影從妖怪的後方竄出,伸出利爪撕裂了粗臂,高高舉起的長手與身體分離,砰磅一聲掉落,黑色的血水噴出,劇烈的痛楚令牠步伐不穩、跌跌撞撞。

趁對方失去了反擊的絕佳機會,少年揚起嘴角,雙手從袖中掏出數張符咒扔出去,彷彿擁有生命一般,符咒自行以妖怪為中心圍成一圈,形成一道堅不可摧的結界,被結界困住的妖怪在淒厲吼叫之下消失無蹤,取代而之的是一顆圓形的黑色玻璃球。

少年走上前撿起那顆玻璃球,朝前方比了一個勝利的手勢。

「太棒了,這次也是輕而易舉。」

「什麼叫作輕而易舉?你這個傻瓜!」

不同於少年的欣喜,身型壯碩的男人氣衝衝地跑過來,在少年的頭上輕輕一敲。


「你剛才為什麼動也不動?看到妖魔朝你出手,躲不開也應該防禦吧?我不信你不是故意的,你想氣死我嗎?傑多!」回想剛才傑多嬌小的身子差點就被擊中,阿貝爾就一陣心驚膽跳,這個小鬼,過了這麼久還是學不乖。

「因為我知道你會來幫我呀。」

傑多笑嘻嘻地說,阿貝爾臉蛋微紅,過去的他肯定會扳起臉孔反駁「不要開玩笑」,可如今若傑多面臨危險,他已經沒辦法漠視不管。

在傑多差點死亡的那一晚,阿貝爾承認彼此的主僕關係。

對於服從人類,阿貝爾不是沒有猶豫過,可也意識到自己無法眼睜睜看著傑多為了保護他受傷,那種宛如心被掏空的難受,不希望再一次體會,於是,他面對自己的真心,並下定決心必須變得更加強大才行,如此才不會重蹈覆轍。

既然接受式神這個身分,也就沒有必要對傑多的行動置之不理,阿貝爾開始幫忙捕捉作亂的妖魔鬼怪,在傑多遇到困境時也會出手相助,只是傑多依然不顧安危橫衝直撞,怎麼勸也勸不聽,他實在是對這個任性調皮的主人無可奈何。

至於前一任、也是第一位主人,他已經沒有多少印象了,除了那無法抹滅的恨。

「嘿,你在想什麼?」注意到阿貝爾異常的沉默,傑多拍了拍對方。

但是這件往事沒有必要讓傑多知道,阿貝爾搖搖頭:「沒什麼。」

「騙人,你眉頭都皺起來了,肯定是很重要的事情,怎麼啦?不能跟我說嗎?」

也不是不能,只是阿貝爾覺得沒有必要提起陳年舊事,讓傑多一同背負他的恨意,事情已經過去,隨著時間遺忘就好了。

見阿貝爾仍閉口不談,傑多撇撇嘴,揪住他的領子往自己的方向扯,並且在唇上親了一下。

那只是一個蜻蜓點水般微不足道的親吻,但阿貝爾還是在錯愕一陣後滿臉通紅,且一路紅到了耳根,不只如此,傑多還往懷中蹭了蹭,十分親暱,阿貝爾發現自己越來越無法冷著臉推開對方,對於傑多的親吻與接觸毫無招架之力。

除魔並沒有太大的問題,唯一的困擾是傑多總是會趁自己不注意時撲上來親吻,對待他,也比以往更加大膽,像是坐在他的身上輕柔撫摸,偶爾親吻會唇舌並用,還會忽然咬著貓耳、舔舐喉結,然後露出狡詐的笑容,惹得他頭昏目眩、腦子裡一片混亂。

雖然並不會厭惡,但他不明白為什麼傑多做這些事的理由,一般主人與式神也不大可能有這樣的互動吧?話又說回來,締結契約的方法真的也是親吻嗎?

憶起那一晚,阿貝爾不禁摸了摸下唇,臉上一片熱燙。

「哈哈哈,又害羞了。」傑多說:「不愧是我承認的小貓,你真可愛。」

「為什麼你總是要做這種事情……」這不是阿貝爾第一次詢問。

「你是我的,又有什麼關係?不甘心的話你也可以親回來啊,我又不在乎你對我做什麼。」話中有話的回答,傑多也不是第一次說。

阿貝爾無力地垂著頭,傑多露出笑容,摸摸他說好乖好乖。

「好啦,我們回家去吧,晚上還有得忙呢。」

傑多說著便伸出雙手,阿貝爾也自動自發抱起來,讓對方可以摟著自己的頸部,舒舒服服地靠在肩上休息。

原本認為自己身型壯碩,出門在外若不維持貓身很容易引人注目,感到很困擾,現在覺得這倒也不是一件壞事,至少在這種時候可以讓傑多安穩熟睡片刻。

他真的改變了不少啊……拍拍傑多的背,阿貝爾嘆息。

「幹嘛嘆氣啊,可以抱我可是你的榮幸耶,換作是別人,我早就一拳揍過去了。」

「你那個養父呢?」

「……喔,他不一樣啦。」觀察阿貝爾的臉色,傑多立刻改口:「但你是特別的,只有被你抱著我最開心了,所以不用吃醋喔。」傑多拼命蹭著阿貝爾,似乎想要討他歡心。

「好了、好了,我知道,你別再蹭了,很癢。」

「哼,你明明就不知道……」

鼓起臉頰一會,傑多打了個呵欠,揉著眼睛露出困倦:「好累喔,躺在你懷裡太舒服了,我還是睡一下吧,呵啊……」

「你偶爾也該休息一下,不需要每天都跑出來。」

整天四處亂跑,使用陰陽術幫助老弱婦孺或退至妖魔鬼怪,連半夜也不例外,在這樣下去就是鐵漢子都會撐不住。

「唔唔……可是不行,現在還不是偷懶的時候……水妖……」

傑多昏昏沉沉地回應,阿貝爾眉頭緊皺。

提起水妖,他想到上次那個把傑多打傷的女性水妖尤莉卡,雖然自那天過後她就沒有出現了,可最近妖魔鬼怪出現的機率卻開始增多,這個時間點巧到讓他不得不懷疑兩者是否有關連。

對於尤莉卡以及她口中那位主上的事情,阿貝爾不是沒有詢問過,畢竟對方似乎與傑多認識,但傑多卻不肯正面回答這個問題,只笑著說這件事一定會解決,他什麼都不用擔心。

怎麼可能不擔心?那可是位能夠讓傑多陷入苦戰的強大妖怪啊……阿貝爾抱緊已經睡沉了的傑多,閃過複雜的神色,想起委託泰瑞爾調查的那個古怪的咒器,許許多多的事件圍繞著傑多,當事人卻不肯坦白的情況之下,他到底該怎麼辦才好?





在大半夜外出已不是奇事,但傑多過去總是順著妖氣,尋找趁逢魔時刻搗亂的妖魔鬼怪,這一次卻跳過了探查這一步,直接前往荒郊野外,阿貝爾揹著傑多,依照對方的指示前行,心裡卻不免有些納悶,但他只將疑問放在心底,畢竟待會就能夠得到答案了。

兩人來到一間廢棄的小廟,傑多直接踏進滿是灰塵的屋內,黑得摸不清四周,地板一個又一個的破洞和絆腳石,阿貝爾不時把差點摔倒地傑多撈起來。

「傑多?」

一道不屬於兩人的聲音傳出,阿貝爾警戒地看過去,能夠隱去自己的氣息,莫非與他同樣是獸妖?才這麼想著,黑暗中出現一雙金色的瞳孔,沙沙聲過後,一個人影迅速躍至兩人面前,站在月光灑落之處,那是一名年幼的男孩。

傑多走上前,阿貝爾連忙擋住,並投以責備的眼神。

「別那麼緊張啦,小貓,這傢伙我認識,不是什麼壞人。」傑多說,然後看向男孩:「史普拉多,好久不見啊,你什麼時候回到京城的?」

「前幾天而已,對了,這個人是誰啊?」史普拉多攏起眉間,雖然他似乎是在瞪視阿貝爾,可由於年紀太小了,看起來比較像鬧彆扭。

「我家小貓,可愛吧?」

阿貝爾和史普拉多一同陷入沉默,兩人多半想著的是同一件事。

「今天是來找你和那群小傢伙問點事情的,他們在吧?」

「嗯,在老地方。」看樣子史普拉多決定無視剛才的話。「他們最近不太安定,你馬上就會知道原因了,我也是回來後聽他們說了才知道。」

「我這就叫他們出來……哎呀!」

絆到木頭,傑多一個踉蹌,阿貝爾眼明手快地伸出手,再次撈起他。

「我帶著你走吧。」阿貝爾忍不住說:「在這裡,我的視野比你清楚,說吧,要去哪裡?」

被阿貝爾一手夾在腋下,傑多只能在半空眾揮動四肢,他摸了摸鼻子:「就在下面。」

阿貝爾望著黑得深不見底的凹洞,沉默半晌。

「非得下去不可?」阿貝爾眉頭一皺,總覺得下面有許多生物的氣息,雖然現階段似乎無害,但他還是不太願意帶著傑多前往無法評估風險的地方。

「喔,不需要啦,我把他們叫上來就好。」

傑多抽出符咒,朝下方揮了揮:「喂!你們還不快自己上來,五秒鐘不出現的話,我就把這爆破符丟下去喔。」

黑暗中出現一陣騷動,一群少年少女接二連三瞬間衝上來,不到五秒已乖乖地站在傑多的面前。

阿貝爾揉揉眼,確定自己不是眼糊了,雖然帶著孩童的容貌,這群少年少女卻絕非普通人。

「小貓,他們是地縛靈,這座寺廟以前收養很多孩童,但是因為一些原因死了很多人,這些小鬼就是那時的犧牲者,可能對當初養育他們的那個人還有留戀吧,就變成這種姿態了,幸運的是他們很單純,雖然無法成佛,但也不會墮落成怨靈。」

望著這群稱不上威脅、只是數量眾多的少年少女,阿貝爾很錯愕,並非因為地縛靈的存在,而是他們對傑多言聽計從的模樣,態度像是對於老大的崇拜。

對此,史普拉多見怪不怪。

注意到阿貝爾的視線,傑多聳聳肩:「別那樣看我啊,我從來沒有強迫他們做壞事喔。」

「就是啊,你只是他們吵鬧的時候,用拳頭逼他們聽話而已。」史普拉多補充。

……和地縛靈們打群架嗎?阿貝爾眉頭一抽。

「好久不見。」

「好久不見,最近還好嗎?」

「我們不好,非常不好。」

「最近好可怕。」

「好可怕喔,所以我們都躲起來了,但還是好可怕。」

地縛靈們爭先恐後搶著說話,七嘴八舌、吱吱喳喳、毫不停歇,真是一群精力旺盛的孩童,阿貝爾頭都快昏了,根本沒有辦法掌握他們話中的重點。傑多面色平靜,蹲下來認真聽著這些數十分鐘仍沒有結論的話。

然後,他拍拍手。

「好啦,我知道了,你們先安靜點。」

僅一句話,孩童們全數閉上嘴,睜大眼睛等待望著傑多。

真像個孩子王,阿貝爾默想。

「你們想要講的事情跟我來的目的差不多。」傑多表示:「最近那些有點力量的妖怪太常干擾人類了,那數量不正常,連怨靈都一個接著一個冒出來,所以我才會來這裡找你們問詳細,果然如我料想的,你們還保持理智。」

「什麼意思?」阿貝爾不明白。

「就是說,我懷疑那並不是妖怪自願的,有被控制的可能性,這些小傢伙沒事,恐怕只是太弱了,沒有被始作俑者鎖定目標吧。」傑多直言不諱:「而且京城有這麼多陰陽師,花時間控制他們不過是浪費力氣,如果是想製造混亂的話就另當別論啦。」

「好過份!」孩童們尖叫:「好過分喔,我們只是弱小了一點。」

「是不止一點。」傑多糾正。

「只有一點點啦!」

「對,我們也是很強的!很強!雖然打不贏你。」

「我們也不是完全沒事的,那個力量也想要控制我們,是真的!」

「好可怕喔,所以我們都躲起來了!不過現在有史普拉多在,我們比較不寂寞。」

孩童們開開心心跑到史普拉多的腳邊圍成圈圈,高聲歌唱歡笑起舞,史普拉多蹙眉,地縛靈的數量太多,退也退不開,他縱身一躍至傑多身前,下一秒孩童立刻跟上,再一次圍住他,阿貝爾在一旁看著,忽然有股孩子王換人當的感覺。

「傑多,你現在打算怎麼辦?」史普拉多問:「你不是那種會勤奮關心京城動向的人,這次的事件和你有關嗎?」

這也是阿貝爾的疑問,傑多對於此事的關心程度已經超越了他對傑多的認知,再加上古怪事件頻繁發生在傑多身上,若說毫無關係只是自欺欺人。

「我會小心不要被怪人控制,但是我很擔心姐姐。」

「嗯,我知道,我也想解決啊,放心啦,我不會連累到你們的。」

傑多依然顧左右而言他,阿貝爾有點生氣了,氣傑多對自己的隱瞞。

「你還是不肯坦白,明知道我會擔心。」

阿貝爾打斷史普拉多,傑多睜大雙眼回眸,令他更為光火。

「帶著我到處探查,卻又不肯向我解釋,讓我自個兒緊張、摸不著頭緒……傑多,你真的有把我作為式神看待嗎?」

即使是向來從容不迫的傑多,面對阿貝爾的怒氣,也瞬間不知所措,張著嘴說不出話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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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小預告,下禮拜的試閱最後更新有肉肉喔~X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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